刘少奇研究院讯★ 安源大罢工,刘少奇只身谈判。工人们称他“一身是胆”,并编了一首歌谣:少奇下了坚决心,特到安源办工运。任他把我为难甚,不畏汤山与刀火。插画/全兴
刘少奇的第一次“工人运动”并未成功。
1922年年底,莫斯科东方大学的舞台上,还是学生的刘少奇耸着肩膀,破衣烂衫,带领几位“饥寒交迫”的“工人”高喊口号,反抗资本家的压榨。同学彭述之“衣冠楚楚”地登场,他扮演的是北洋军阀吴佩孚,“罢工”以“镇压”而告终。
几个月后,刘少奇站在万余名安源工人队列的最前面,他的每次呐喊都能掀起山呼海啸的应和。
这次,他取得了胜利。
若干年后,刘少奇谈起舞台剧时曾说过,那成为他从事工人运动、组织无产阶级开展武装斗争的契机。
“卫黄”明志求改变
1898年11月24日,刘少奇出生在湖南宁乡县花明楼炭子冲的一个农民家庭。
爱读书、文质彬彬、沉默寡言,是少年刘少奇留给同学的印象。他常去村民家借书来读。一个冬天,他在火盆边看书入了迷,棉鞋被炭火烧着,隔壁的人都闻到了烧焦的气味,而他自己却全然不知。因排行第九,大家送给他一个“刘九书柜”的称号。
但是,一到反对与日本人签订“二十一条”、声援救国的大会上,“刘九书柜”像换了一个人,“长篇大论,慷慨陈词,非常感人。”一贯沉静的他,刺破手指写下“誓血国耻,毋忘国耻”的血书,摇着旗、喊着口号走在游行队伍的最前面,在街头演讲宣传抵制日货,还与同学一道将商店的日本产品封存。
他的蜕变源自玉谭学校的教育。在这所校风民主、开放的新式学校里,刘少奇开始阅读《大公报》、《申报》,开始关心国事,并希望能改变国家之现状。
改名是求变的第一步。他将“渭璜”的名字改为“卫黄”,志在“振兴中华,捍卫炎黄子孙”。
“卫黄”之路并不顺畅。
长沙的湖南陆军讲武堂,是他的第一站。护法运动的战火烧到了讲武堂所在的督军府,一场火光冲天后,校舍只剩断壁残垣,投笔从戎的抱负被搁浅。
1919年,为取得中学毕业文凭,他到长沙育才中学学习。五四运动爆发后,他匆匆跳上开赴北京的列车,参加学潮。后因家境贫困,最终放弃报考北京的大学。当年,他改名为“少奇”,寓意“少有奇志”。
1919年9月,刘少奇考入保定育德中学留法预备班,梦想着远赴那个世界劳农革命的策源地。因毕业后筹措不到赴法费用,一年的准备化为泡影。
直到他读到《大公报》上的一则消息“俄罗斯研究会”正组织湖南青年赴俄勤工俭学。
命运开始出现转机。
这是中国思想界空前活跃的时期,此时的刘少奇,想要革命但又没有找到出路,“不晓得朝哪里跑”。但他有对未来的畅想:没有剥削与压迫,工人农民当家做主人。十月革命的胜利、庶民的胜利,一下惊醒了他,让他有了方向。
七千公里云和月
刘少奇决定赴俄留学。
1920年冬天,经湖南革命者贺民范介绍,刘少奇加入了社会主义青年团,随后赴上海,进入陈独秀创办的上海外国语学社就读。
上海外国语学社是临时性质的,条件很艰苦。教室里只有一块黑板,没有课桌,凳子也是东拼西凑来的。住宿是睡地铺,吃饭是包伙,四个人合伙包五个人的饭,省下一个人的饭费来做五个人的杂费。
对刘少奇而言,生活艰辛尚能忍受,最大的难题是学习俄语。萧劲光曾回忆说:少奇同志从不闲聊,也不随便上街,我们虽不住在一起,但是看见他的时候,他多是在学俄文,阅读《共产党宣言》。
1921年5月,一声汽笛响过后,一艘轮船缓缓离开上海港,向遥远的海参崴(今符拉迪沃斯托克)驶去。迎接刘少奇等人的是一次不平凡的旅行。
邮轮刚到海参崴,这批年轻人便被领事馆截下。他们误以为刘少奇等人是孙中山派往苏俄去的,便借故把他们抓了起来。
当时南方人到东北边境做工匠生意的人比较多,刘少奇坚称自己是“做裁缝的”,因家乡严重受灾,迫不得已背井离乡。他长得高瘦文静,一副“裁缝师傅”的模样,一口湖南话又难以听懂,领事馆问来问去,没问出什么结果,只能把他们全放了。
在苏联红军的帮助下,刘少奇与众人乘坐一辆装载货物的闷罐车前往莫斯科。火车在旅途中很难得到像样的供给。因为没有煤烧,火车头要靠木柴生火做动力,铁路路轨也一段好一段坏。他们坐的火车开开停停,走一阵就要停下来修铁路,过一会儿木柴烧完了,便要旅客到山上去运木柴,有时还会遇到土匪袭击。
在萧劲光看来,即便一路上境况惨淡,刘少奇遇事也非常冷静沉着,“我感到,在他的身上蕴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力量。”
停停走走,火车终于在1921年7月抵达莫斯科,距离出发时已过去了3个月,陆路加海路,长达7000公里。
此时,刘少奇虽然还没有正式接触到共产主义、但在这段旅程中,他感受到了苏联革命后的力量,对共产主义有了初步印象,“我们看到了并且亲身经历了这些困难。我们当中有部分人对社会主义的信心发生了动摇,但是我们另一部分人……却因此更加坚定了。”
“取经”途中入党
刘少奇等人刚抵达莫斯科,便赶上共产国际第三次代表大会。他和同学被邀请出席旁听。在这次会议上,刘少奇见到了“无产阶级革命导师”列宁。
虽然主席台距刘少奇的位子距离有些远,而且他的俄文水平也难以听懂列宁的报告,但他“心中久久不能平静。”同伴们兴奋至极,站到椅子和桌子上,尽情的鼓掌欢呼,“能与列宁一起商讨革命大事,是到了一个崭新的天地”。
随后,刘少奇等人进入东方大学学习。当时,苏俄正处在严重的经济困难时期,粮食和其他基本生活资料非常匮乏。苏维埃政府按人头配给生活必需品,只对红军、儿童和高级知识分子有所照顾。学生们每人每天能分到一块2两多的黑面包,中午食堂只供应一碗加几片土豆和萝卜的清汤。
即使如此,享受红军待遇的东方大学学员依然感到饥肠辘辘。萧劲光回忆说:“那时真是饿得难受。我们的课堂在四层楼上,我们都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,本来上个四层楼算不了什么,可是那个时候上四层楼真困难啊,一步一步地慢慢往上挪,中间还得休息几次,一次是走不到顶的。”
因无法忍受艰苦的生活,有人退缩怀疑,情绪低落,而刘少奇则认定,这是磨练,他要继续坚持:白天上课,晚上轮流到街上站岗,星期天做工或军事操练。
开学后不久,刘少奇获悉国内发生了一件大事:中共一大召开,中国共产党诞生了。这让刘少奇很兴奋,他几次向校方派到中国班的一位政治教导员请教入党的手续,并同他讨论有关共产党的种种问题。
入党的想法,刘少奇由来已久。赴俄前,刘少奇将陈望道翻译的《共产党宣言》奉为圣经,每天都读。他对封面的大胡子马克思像,记忆犹新。经过深思熟虑,他知道共产党是干什么的,是怎样的一个党,最后决定加入共产党,同时也准备献身于党的事业。“人的命都不要了,其他就好说了。”
1921年冬,刘少奇同罗亦农、彭述之、卜士奇等一起,由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团员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,并与东方大学中国班的党员和团员一起组成了中国共产党旅莫支部,刘少奇担任支部委员。
一身是胆领导罢工
1922年夏初,刘少奇被通知提前回国工作。
他曾坦言,“在苏联时间不长,也算取了经。取到的经不多就是了。当时我们学得不多,倒是我的革命人生观开始确定了,懂得组织上的一些东西:讲纪律,分配工作不讲价钱,互相批评、一切服从党。这些东西,我脑子里种得很深。”
1922年9月初,刘少奇接到了时任中共湘区委员会书记毛泽东的通知,要他赶赴正在酝酿罢工的安源。
领导罢工,这与刘少奇的初衷不谋而合。花明楼的纪念馆里保存着一份他在1922年初填写的团员调查表,在“愿意从事工作”一栏里,他注明“愿意参加工人运动、青年运动。”
此时的安源,处处涌动着工人激动愤怒的情绪,一触即发。
安源俱乐部负责人李立三,已被当局盯上。面孔陌生的刘少奇,成为工人俱乐部的全权代表,“长住俱乐部应付一切”。
9月14日,安源路矿1.3万名工人为改善生活和工作条件发起大罢工。
罢工第三天,刘少奇拿着条件书走向戒严司令部。万余名工人围上来。他们担心刘少奇的安全,劝告他不要去。不到24岁的刘少奇摆摆手,只身进入大楼。
戒严司令恐吓说,如果坚持罢工,就将他先行正法。刘少奇严词驳斥说:如不能达到万余工人的要求,就是把我斫成肉泥,仍不能解决问题。
此时,楼外数千工人大喝:“谁敢动刘代表半根毫毛,我们就打得路矿两局片瓦不留!”最终,刘少奇全身而退,罢工取得全面胜利。
事后,工人们都说刘少奇“一身是胆”,他们编了一首《劳工记》的歌谣传唱:“少奇下了坚决心,特到安源办工运。任他把我为难甚,不畏汤山与刀火”。
记者 朱柳笛 赵月若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