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们毕业了。我跟你们地质部的副部长何长工同志谈过，地质工作是国家很要紧的工作，要建设我们的国家，就必须要有地质工作。没有地质工作，我们就象瞎子一样，不知道哪里有铁，哪里有煤，哪里有什么矿藏。所以，要进行大规模建设，势必要加强地质工作。
你们今后的工作是个什么工作呢？我打个比喻：我们是打过游击的，从一九二七年算起，到一九四九年，打了二十二年，没有丢下过枪，包括毛主席、朱总司令、周总理在内。何长工同志就是一九二七年在井冈山和毛主席一起打游击的。我是一九三二年才到瑞金打游击。我们这些老干部没有打过仗的很少。那时候打游击很苦，是野外生活，还要行军，吃饭、穿衣、住房、结婚都有很大的困难。我们是战争时期的游击队、先锋队。建设时期也要有人打游击，也就是说，要派一支队伍去侦察国家建设所需要的宝藏。你们是建设时期的游击队、侦察兵、先锋队。凡是要搞建设的地方，总是需要你们先去，等那个地方的房子盖好了，你们又走了；其他地方你们也要去普查，看到底有没有矿藏。总之，你们总是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，还要过野外生活，是比较苦的。将来全国的地质工作人员要有几十万，你们几十万人吃一点苦，就能使六亿人民得到幸福。
你们愿不愿意做这件事情？祖国需要你们吃几十年苦，打几十年游击，象你们的前辈打游击一样。当然，会有很多困难，吃饭、穿衣、结婚、生孩子什么都要受到些限制，要吃一点苦。但是我想，现在地质勘查的条件总比我们那时打游击要好，至少没有敌人拿枪赶你们了。我们那时候，被敌人追赶，觉也睡不好，饭也吃不好，刚刚要睡觉的时候，或者是刚刚吃饭的时候，敌人来了，就要赶快走。你们应该下定决心当建设时期的游击队、侦察兵，下定决心吃苦。为了祖国的建设，为了六亿人民将来的幸福，为了国家的工业化，你们地质工作人员要做几十年的野外工作，这是一个光荣的任务。
野外工作是比较苦一点，物质生活、文化生活都比较差，但要说政治生活也差，政治上容易疲沓，我看不一定。我们从前打游击，政治上疲沓的也有，但政治上进步的比较多。刚才讲，为了祖国的建设，为了六亿人民的幸福，为了国家的工业化，你们要情愿吃一点苦。如果你们有这样一个决心，你们政治上就会进步，这是个基本点。是那些为祖国人民的幸福生活自己愿意吃苦的人更进步一些呢，还是那些不愿意吃苦的人更进步一些呢？“六亿人都不吃苦，单是叫我们几个人去吃苦，老子不干！”这样的人叫政治上进步？这不叫进步，这叫落后。假如你们挺起胸膛来说：“横直是要有人吃苦，不是我吃苦，就是你吃苦，就是他吃苦，总而言之六亿人民要搞建设，就要有几十万人去吃苦，首先我去一个！”采取这样的态度是进步的态度。所以，说到野外去工作政治上会疲沓，我看不会的，我看只会锻炼你们，使你们在政治上更坚强。
但是不要背包袱。如果认为自己比别人进步，一背了这个包袱，就会落后。毛主席说，骄傲使人落后〔131〕。你们在野外工作上十年，吃了很多苦，如果一到城里就吹牛皮，说“你们生活这样好，住洋房子，舒服得很，我在山上吃了很多苦”，如何如何，骄傲起来，各种要求就都提出来了。一背这个包袱，政治上就要落后。只有既吃了苦，又不吹牛，政治上才是进步的，人民才会信任你们。老干部里面也有这样一些人，他的确是有功劳，打了几十年游击，可是背上了包袱，摆老资格，现在就是不做工作，计较什么评级评得不好，钱少了，职务没有安排好等等，一讲起来就是“老子把天下打下来的”！这就是政治上落后了。所以，无论如何不能骄傲，不能背包袱，这样政治上就会进步。
你们有些人怕做“地质匠”。是不是怕自己在野外工作多少年，科学水平会落后？我看不见得。我倒是赞成你们做一个时期的“地质匠”。不要鄙视实际操作和实际知识。学机械的做几年“机器匠”，对他将来当工程师不但不会有妨碍，而且有帮助。你们将来要做地质研究所的研究生，不要大学刚毕业就去，先去当几年“地质匠”，到野外搞几年，做几年实际工作，然后再去做研究生，或者调到研究机关，或者当助教，这样比较好。
你们现在大学毕业了，学了很多知识，但是你们到底有多少知识，要有个正确的估计。现在有些大学毕业生，认为自己很了不起。其实你们在学校所学的东西是一知半解的，也就是说知识还不够完全。你们读了很多书，学了从古以来地质学方面的知识，知道了世界上地质学方面的先进办法，在这方面讲，你们似乎知识很多。但另一方面，我看你们实际的知识、真正的知识还没有接触到。你们应该了解这一点。你们在学校学了那么一些东西，只能叫半知识分子，不能叫完全的知识分子。要做一个完全的知识分子，还要在以后的工作中去学习，因为真正的知识主要是在工作中取得的。同时在学校里毕业的人，如果以后在工作中间善于学习，可能在政治上、业务上进步更快，如果不善于学习，到后来可能差别很大。关键在于在工作中是否善于学习。你们在大学只学了四年，加上中学、小学的十一二年，学到的那些知识是普通的知识，以后工作有四五十年的时间，主要的知识是在工作中学习来的。因此，一方面你们毕业了，拿了文凭；另一方面，你们还没有毕业，学习并没有完结。你们现在的知识是不多的，很可能没有进过大学的人在工作中学得比你们还好一些。进过大学的比没有进过大学的不一定都高明。要了解自己的长处，也要了解自己的弱点，这样才比较全面。以为自己大学毕业了，历史上关于地质学方面的知识大体上都学了，因此我的知识多得很，那是一种片面性。教科书上的知识是别人的知识，是前人的知识，只有以后你们自己在实际工作中进行了验证，掌握了那个规律性，才会变成你们自己的知识。真正的知识是从实践中来的。例如骑脚踏车和游泳，虽然理论上能讲得很清楚，但如果自己没有去实践，还是不会骑，不会游。当然，只会操作，不懂理论，知识也不完全。舞台上骑脚踏车表演的杂技演员，你们看，他表演得很好吧，可是他就是讲不出道理，这就需要力学家来讲了。只会操作讲不出道理，知识不完全；讲得出道理但不会操作，知识也不完全；又会操作又讲得出道理，知识就完全了。希望你们成为这样的知识分子。当然，现在你们并不是一点知识也没有，不过你们的知识还是很不够的。你们都知道，科学上的新发明，需要很长的研究时间，一旦做出了结果，就不难讲清楚，也不难学，如原子能、原子反应堆，是很高深的学问，经过了很长的时间才研究出来，现在只要很短的时间就可以讲清楚了。所以，不要担心你们在野外工作，科学研究机关的东西就学不到。而且不只是在科研机关才有发明，在实际工作中间也有很多发明。你们在实际工作中应该同时进行研究工作，要出一些研究题目，自己考虑一些研究的问题。有的研究题目要在实验室实验，有的在实际工作中间也可以实验。
向科学进军，这个口号我看是不错的。但是向科学进军有一个问题，就是不要妨碍工作，不能把工作丢开，一定要把工作摆在第一位。如果有特殊需要、特别重要的研究题目，要拿出一段时间来进行研究，必须经过批准，才可以离开工作岗位。有些人说要向科学进军，工作就不做了，这就不好了。你们要做到向科学进军同工作两不误。有些人向科学进军，不是从六亿人民的需要出发，而是为了个人的名誉地位，他的集体观念、政治观念很薄弱，他对个人利益很强调，不让他考副博士，没有名，利也少，就闹情绪。这样的人好不好呢？我看这样的人不是有理想的人。如果把名利当作理想，那末，这种理想可以说是资产阶级的庸俗观点，是不高尚的。我赞成青年人有高尚的理想，这种理想就是为了六亿人民的幸福。你们不怕吃苦，准备在野外工作几十年，甘愿当建设时期的游击队、侦察兵，做建设时期的开路先锋，这种理想是高尚的。
＊这是在接见北京地质勘探学院应届毕业生代表时谈话的一部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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